看着李四落笔，冯七尽量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，背在身后握成了拳。要说这也不是他头一遭给人纠正姿势，偏偏挨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时心口跟揣了只兔子似的蹦个不停。饶是聪明如冯七，一时间也参不透个中缘由。
李四说要指点时，冯七以为他只是卖个乖，真的写出来时，冯七才发现李四的字一笔一划像打仗一样生硬，跟好看还真是沾不上边。
冯七把眼镜取下来擦了擦又戴好，开始耐心地教他运笔的要领，正当这时候，肖忽然晃了进来，背后还跟着昨天捉到的女人。看到冯七明显地愣了一下，李四忙把他按进椅子，急吼吼地问肖：“你带她来做什么？”
肖看着跟护崽一样的自家头头，忍不住问候了一下横梁，“她说愿意入伙……”“不，可人儿，”肖黑着一张脸转向了桌子上的水果，“我是说愿意跟你们这位‘冯先生’谈笔交易。”根依旧挂着那副甜腻的笑，冯七的嘴角绷得紧紧的，看着有些不服输的神气，“但是姑娘，现在我们已经没必要做交易了。我已经放权给林掌柜，你就是抓了我，也没什么用。”
“你就吃的准林掌柜不会反你的水？”根眉毛高高扬起，一副听到了耗子跟猫打交道的神情。“因为他是我的人，”冯七笑了笑，“林掌柜发现了你们安插进来的细作，在我的属意下跟他们打交道，那些消息，都是我们故意放给你们的。再者你们东家往来密切的杨大帅三天前已经被张大帅吞并了，德西钱庄的仇家自然不会不知道的。在下斗胆奉劝姑娘一句，及早抽身。”
说起这杨大帅，好巧不巧正是拖了李四半个月军饷的头头，李四还没琢磨这消息有几分属实，先头疼起了自家一窝兵蛋子的去处。
根倒没有歇斯底里地像疯子一样，只是忽然扑到桌子前，笑盈盈地看着冯七，正准备伸出去碰冯七的手被李四给拦下了，顺带送了一记眼刀。那丫头也不恼，仍笑着，“林掌柜，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呢，竟被一个小掌柜耍得团团转，是我们大意了。说到抽身，先生可愿意与小女子一份差事？”
眼看着根越贴越近，冯七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，李四咬着牙克制自己不要打女人。“眼下德西钱庄已成强弩之末，姑娘只需避过这阵风头，安危便可无虞。若姑娘不嫌弃……”
李四用力一咳嗽截住了话头，“咳……肖，你不是缺个文书么，正好让她先跟着你吧。”根扭过脸一歪头冲着肖笑得像偷着了肉的狐狸，肖则木然地把桃子从嘴里逃出来，“头儿，你这么快就把我卖了，我……”李四偷偷瞥了眼冯七给肖使眼色，肖忿忿地咬了一口桃，拽着根走出院子才不情不愿地张嘴：“我可不缺什么文书，都是我那色迷心窍的头儿吃飞醋，你要是识相就少上冯七边上转悠，走吧，我让人给你安排一下编制。”根笑得眉眼都弯成月牙，“放心，肖大副官，我是很仰慕冯先生，但我的兴趣可是在你身上。”肖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前走，“当我的文书不许说话，闭嘴。”
姑娘们都走了之后，屋里又只剩下这俩人。李四摸着下巴出神，冯七才发现 两人的椅子几乎挨到一块了，李四的侧脸近在咫尺，长长的睫毛蝴蝶翅膀一样呼扇呼扇。他蹭一下地站起来，引得正出神的那个抬头看他，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，“我有点渴，你想喝茶么？”那双蝴蝶翅膀轻轻地抖了几下，“好啊，我们去外面树下喝怎么样？”冯七点点头，抱着茶壶一颠一颠地往院子里走，李四笑着拿起两只茶碗，也跟了过去。
喝了两口茶，李四摩挲着碗口，“先生原来就是冉东家，方便解释为何杨大帅的事情先生收到消息比我这个下属还早么？”冯七怔了怔，“这件事说来话长，张大帅有个儿子。”李四歪了歪头示意他继续。“而他的儿子碰巧在我的学堂上过学，我们两家也算有几分交情，如果李团长想带着手下的兵去投奔张大帅，我可以写封推荐信，相信张大帅也是个知人善用的。”
李四毫不怀疑他口中的“也算有几分交情”能让他轻松混个少校的位子，但他这心里却高兴不起来，他抓起茶碗一股脑灌了下去，才想起来碗里的不是酒，苦得他有点想咧嘴。冯七看着他这模样，开始琢磨自己哪句话惹到了他。
小剧场：
冯七：“李团长究竟因何事闷闷不乐？”
李四：“要是带兵去投张帅，那就见不到你了。”
肖：“……把兵给我，我带走。”
根：“等等，可人儿，你忘了带上我了。”
豆豆：“都没人问问我怎么想的吗？你们这群没良心的！”